2024 年 8 月，某市教育系统课桌凳采购项目历经开标、评审及公示程序，A 公司以微弱优势中标并与采购人签订 318 万元政府采购合同。然而，排名第二的 B 公司在质疑期内提出，A 公司 ISO9001 认证证书已于 2024 年 3 月过期，评审专家因证书扫描件模糊误将 “3 月” 认作 “8 月”，导致 A 公司在该项评分中违规获得 1 分。经代理机构组织原评标委员会重新评审，确认 B 公司应取代 A 公司成为中标人，随即通知终止与 A 公司的合同并报告财政部门。A 公司不服，以合同已大部分履行为由提起投诉，主张评审错误不应由无过错的中标人承担后果，要求继续履行合同。
本案核心争议在于：专家评审错误影响中标结果时，已履行的政府采购合同是否有效？ 业界形成两种对立观点。
该观点认为合同应依法解除，主要依据包括：
- 程序正义原则：《政府采购法实施条例》第五十四条明确，质疑事项影响中标结果时，已签订合同应中止履行。本案中评审错误导致中标结果偏离真实评审结论，中标基础不合法，合同自始缺乏有效依据。
- 行政纠错机制：《政府采购质疑和投诉办法》（94 号令）第十六条规定，质疑成立且存在合格候选人时，应另行确定中标人。本案 5 家供应商均通过资格审查，具备顺延条件，行政机关据此纠错具有法律依据。
- 公共利益考量：纠正评审错误有助于维护政府采购的公正性与公信力，避免因程序瑕疵损害其他供应商权益，符合 “有错必纠” 的法治精神。
该观点主张合同应继续履行，核心理由如下：
- 法律后果的优先性：《政府采购法实施条例》第七十一条第一款第四项规定，合同已履行时，损失应由责任人赔偿而非终止合同。本案评审专家违反评审程序（《实施条例》第七十五条），属于可纠正的程序瑕疵，不必然导致合同无效。
- 司法实践的谦抑性：《政府采购法》第五十条强调，合同不得擅自变更或终止，除非继续履行损害国家或社会公共利益。本案无证据表明合同履行存在此类风险，且 A 公司无过错，将专家错误归咎于中标人有违公平原则。
- 民事法律行为的有效性：根据《民法典》相关规定，合同无效需满足欺诈、胁迫、违反强制性规定等情形。本案评审错误属于行政程序瑕疵，不构成民事法律行为无效的法定事由。财政部针对类似问题的留言回复亦明确，质疑成立不直接导致合同无效，已履行合同的损失由责任人承担。
政府采购兼具行政性与契约性双重属性。评审错误作为行政程序瑕疵，其救济应限于行政范畴的纠错（如重新评审、追究专家责任），而非直接否定民事合同效力。若合同已进入履行阶段，随意终止将破坏市场交易秩序，动摇供应商对政府采购的信赖基础。
本案中，A 公司未伪造证书或实施欺诈行为，其中标依赖于评审专家的专业判断，自身无主观过错。根据 “责任自负” 原则，评审专家的过失应由采购人、代理机构或相关责任人承担，而非通过终止合同转嫁给无过错方。
《政府采购法实施条例》第五十四条 “中止履行合同” 的规定，旨在调查程序瑕疵对结果的影响，而非直接否定合同效力。结合第七十一条关于 “已履行合同的损失赔偿” 规则，应理解为：程序瑕疵可导致中标结果变更，但合同效力不因程序瑕疵单独失效，除非存在损害公共利益等法定无效情形。
本案中，采购人与 A 公司签订的合同合法有效，代理机构重新确定 B 公司为中标人的行为存在法律适用错误。司法实践中，对于政府采购合同效力的认定，应坚持以下原则：
- 区分程序瑕疵与合同效力：行政程序错误可通过重新评审、行政追责等方式纠正，但不得直接否定民事合同的有效性。
- 贯彻过错责任原则：无过错方不因他人过失承担不利后果，损失应由责任主体（如评审专家、代理机构）依法赔偿。
- 维护交易稳定性：在无公共利益损害的前提下，优先保障合同履行，减少因行政纠错引发的市场震荡。
本案启示我们，政府采购活动需在程序正义与契约严守之间寻求平衡，通过完善专家评审责任机制、强化行政监督程序，从源头减少类似争议，切实维护政府采购的法治秩序与市场信心。
鲁公网安备37152102000139号